文艺创作
最是微醺未醉时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安安静静地下了整整一天，到现在仍没有消停的意思，人们在踏雪赏景、欢呼雀跃的气氛中迎来了又一个周末。我整理好桌上的资料、关上电脑，正准备下班想着周末干点儿啥的时候，“叮咚”一声手机上传来了一条信息：“下雪天喝酒天，晚上是否有时间？有贵客到！”一看是老朋友、县报社总编辑安康安大嘴发来的，心里不由得一怔：周末又是下雪天，能有什么贵客啊？不会是逗我玩儿吧？于是我在手机上输了一个“？”号发了过去。不出所料，安康安大嘴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说是省城的两位朋友来了，他和县中学教导主任、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芐明芐大乱已把他们从高铁站接了回来，正往“农家小院”饭店走呢！
省城贵客？那一定是武月武大帅了！武月是一家杂志社的总编、著名诗人，我们通过喝酒认识已经十几年了，酒就像“媒婆”一样把我们介绍认识，又像“媒婆”一样“穿针引线”把我们结为兄弟一般，今年还是在春节的时候见过一面，快一年没见了，我一边想着和武月认识这些年来的缕缕往事，一边叫了辆出租车，急匆匆地往“农家小院”赶去。
车轮在被许多车压过的、光滑的积雪上旋转着，防滑链划入硬硬的积雪，发出“嘎啦——嘎啦”很有节奏的响声；车窗外，厚厚的雪把田野变胖了，路边的雪松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雪松，“忽——忽——”地往后闪去，漫天的雾霾也被晶莹的雪花洗刷干净，大地一片洁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雪的味道，冰清玉洁好清醇；车灯一照，悠扬飘忽的雪花像蝴蝶一样急速飞快地向车窗扑来，怕冷似得，要进车里暖和一下，但就是进不来，无奈地直往挡风玻璃上撞。雨刷器“吭哧吭哧”地在挡风玻璃上来回转动，不停地清除着雪花……
“武总武大帅，快，屋里坐！”不一会儿，就到了“农家小院”，只见他们几人或坐或站在前厅闲聊着等我，我连忙招呼他们进屋。
这个“农家小院”在离县城约2、3公里处的涑水河边，小院的大门和接待客人的前厅连在一起，一进大门就进了前厅。院内建了十几间木质小房子，它们纵横交错，大小不一，型状各异，高低不齐，各自独立；夏天，十几间小房子被一片茂密的杨柳树林笼罩着，面对着涑水河的潺潺流水，显得凉爽、清雅而娴静；地面用鹅卵石铺的石子小路，蜿蜒而不曲折，只可人行不能通车；小路两边，栽种着各种花草，花色鲜艳，香气扑鼻；冬天，小院的主人给每个房间都通了地下暖道，还有空调取暖，就是天寒地冻的三九天，小屋里也温暖如春。来到这里，悠若人在画中的感觉，也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受。
“哈哈，王敏王大侠，你还是老样子啊！脸红什么？”武月武大帅身材高大，足有1.80的个头，虎背熊腰；国标脸，高鼻梁，大背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镶嵌在额骨下，乍一看，顿让人想起俄罗斯血统的外国人，话音洪亮低沉，笑声直率爽朗，一见面，他就用平时我们的口头禅打开招呼了。
“精神焕发！”我略一沉思，紧接着答。
“怎么又黄啦？”他像座山雕似得阴阳怪气。
“防冷涂的蜡！”我和杨子荣一样对答如流。
“武大帅”“王大侠”“安大嘴”“芐大乱”是我们在酒桌上的“雅号”，习惯成自然，每次见面，我们都这样称呼，还要用《智取威虎山》上的台词调侃几句。火红六月天的时候依然是这样，“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啦？”“防冷涂的蜡！”
我们一边寒暄一边走进早已订好的一间“农家小屋”，空调“忽忽”地吹着，暖风把风雪和寒冷关在了门外，依次坐定。武月武大帅指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小伙说：“这是咱们杂志社的小田编辑，别看他年龄不大，却是研究生呢。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单线联系，比如发个稿子啦什么的，到时不要忘了让我喝酒就行。”
他呷了一口茶水，又指着我对小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时常对你讲的、大名鼎鼎的、喝酒如喝水的县作家协会副主席王敏王大侠同志。”一开始，这家伙就把我寒碜了一下，让我不知所措，但他喜欢闲侃并无恶意，这我知道。
“看你说的，当着新朋友的面就腌臜我，我有那么‘牛’吗？”我“呵呵”一笑，新朋友之间的陌生感顿时消除了许多。
这时，酒菜已经上桌。服务员面带笑容，很有素质地把酒一一满上，武月武大帅不失时机地对小田说：“田编辑，安总今天喝酒不能开车，你不喝酒，就开车送我们，同时，负责倒酒倒水。”他转身又对服务员说：“今天就不辛苦您了，需要什么，我们叫您，好吧？”
“遵命！请领导放心！”潇洒帅气的小田就像一个解放军战士似得站起立正，“啪”地一声行了个军礼。我暗自佩服武月的教人有方。服务员也很有礼貌地退出了房间。
安康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我们都称他为安老大，因为他的嘴大，在一次酒场上被武月称之谓“安大嘴”，这名字便不胫而走。不过，这名字里的“大”字高度概括了安康的相貌特征：他的嘴大得出奇，仿佛从脸的左边延伸到脸的右边，一笑，嘴就把下巴挤没了；虽已年近五旬，但将军肚依然滚瓜溜圆，八字步依然不慌不慢，犹如熊大熊二般憨态可掬；平时做事低调不爱张扬，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不喝酒的时候很少说话，一喝起酒来滔滔不绝潇洒自如。作为我们的老大，他当之无愧地首先发话：“吴总武大帅、田编辑，欢迎你们冒着风雪来到我们这个晋南小县城，按规矩，咱先喝三杯开门酒！”说着，端起酒杯：“第一杯酒，为了我们这次相聚，还有幸认识了一位新的朋友，干！”说着一饮而尽，做了一个杯底朝天的动作：“先干为敬！”
“干！干！”大家兴致勃勃，没有异议，齐刷刷地把第一杯酒倒进嘴里。小田编辑不辱使命，赶紧把酒满上。
“第二杯酒，祝各位兄弟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身体健康，干！”
“干！干！”第二杯酒又齐唰唰地倒进了嘴里。
“这第三杯，”安康安大嘴提高了嗓门，加大了语气，“为了爱，对祖国的爱、对人民的爱、对朋友的爱、对家庭的爱、对父母的爱、对孩子的爱，干！”
“干！干！”大家又齐刷刷地把第三杯酒倒进了嘴里。
三杯酒下肚，从嘴里到嗓门到喉咙再到胃里都是热乎乎的，“吃菜，吃菜！”老大安康招呼大家坐下，顿时，感觉屋里又暖和了许多。
武月武大帅也耐不住性子了，他站起来一手端起一个酒杯，豪气满怀、声情并茂：“一壶浊酒喜相逢，有来无往非礼也。我代表我们俩人回敬大家，但青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敬三杯，我回敬两杯。”说着，仰起头“吱—吱—”两声把酒倒进嘴里，两个酒杯朝下一翻说：“干啦！”
没说的。在一片“谢谢”“高人”“厉害”的赞扬声中，每个人都把两杯酒喝掉了。
“开门酒”喝完，表明喝酒的序幕刚刚拉开，正戏才开始一幕一幕上演。刚才安康安大嘴带头喝了“开门酒”，现在该我唱第一场“戏”了，我说：“武总武大帅，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开始‘打铁’喝酒？”
“去你的‘打铁’喝酒吧！你不想让我活着回去了啊！”一听说“打铁”喝酒，武月武大帅的脸色都变了，心有余悸地说：“万水千山总是情，你说的办法不能行！”
“咋啦？你不是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怎么今天害怕了？”我故意“将”了他一军。
“你们的‘打铁’喝酒，简直就是日弄人啊，有多少喝酒的英雄好汉都会栽倒你们手下，我忘不了那一次我带的一个喝酒尖刀班，让你们‘打铁’打趴下的经历。呵呵，‘打铁’喝酒，做梦去吧！我再也不会上你们的狗当了！”武月武大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难道那次喝酒真的让他铭记在心终生难忘吗？
那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们三十郎当岁，一群文学青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不了方遒也指点不了江山，我、安康、芐明，还有赵士心，他在县文体局当副局长，是县作协的副主席之一，我们平时没什么爱好，不打麻将不下棋、不打游戏不赌博、不逛歌厅不跳舞，平时的空闲时间除了谈文学小说散文诗歌，就是找几个知心的朋友聚在一起喝酒了，在一个小酒馆里，点三、四个小菜，要两、三瓶白酒，然后开怀畅饮。不喝酒的时候，大家都用礼貌、准则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每个人都道貌岸然正人君子。几杯酒下肚之后，人的真性情显露无遗，豪迈举杯的样子简直可以把祖国山河揽进怀里，碰杯的力度不亚于久别重逢时的紧紧拥抱；原本静如止水的优雅一扫而空，一脸的纯真流淌，满眼的笑意荡漾，讲话的语速如流水般叮咚，原来暮气沉沉的朋友在酒精的作用下都变得可爱至极！真乃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出了一个率真的你、一个率真的我！
一个初夏的下午，赵士心找见我说：他的大学同学武月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部主任，组织了一个采风团共八人来晋南采风，从临汾过来后，已在河津、万荣、永济、运城等地转了一圈，昨天到垣曲，今天下午到咱们这儿，让我和安康、芐明等人接待一下，最后他说：“武月是杂志社的编辑部主任，上大学的时候就特别能喝酒，招待好一点，今后发稿子容易些。”
我当然知道他的用意，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一定把他们招待好！”
下午五点多，武月他们如约而至。我们早已在县城最好的“商务酒店”安排好了住宿和晚饭。
一套程序化的客套之后，大家彼此相识，宾主落座，开始喝酒。常规的三杯“开门酒”下肚之后，赵士心对武月说：“老同学，大学毕业一晃几年不见了，今天咱们喝个痛快，你说咋喝？”
“你的地盘你做主，客随主便！”武月说得很轻松很有底气。
“那好吧！”赵士心同我们几个使了个眼色，我们会意微微点头，“那就按我们这儿的规矩，‘打铁’喝酒！”
“我不清楚啥叫‘打铁’喝酒，喝酒怎么还‘打铁’啊？”武月武大帅没有领教过这样的喝酒方式。
“很简单，就是碰着喝酒！我喝一杯，大家喝一杯！”说着，赵士心让服务员撤下小酒杯，换上口杯，打开一瓶酒，“咕咚咚”到了三口杯，然后端起一杯：“老同学，打铁还要本身硬！”“咕咚咕咚”倒进了肚里。
武月他们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打铁’喝酒吗？我从来没见过。”武月耸耸肩膀，两手一摊，“哼哼……”就像西方人士。
“对！这就是‘打铁’喝酒，敢领教一下吗？”赵士心怕他不上套，有意激了他一下。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喝酒谁怕谁？既然上了你们的套，那就让他套紧点儿吧！同志们，喝！”顿时让人想起那句豪迈的台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只见武月端起口杯，“咣当”喝完，然后潇洒地做了一个杯底朝天的动作。
上套了！我心中暗喜：只要上了套，就没有放不到他们的。我很清楚，‘打铁’喝酒，其实就是一个车轮战术，主家喝酒的人多得是，一个一个和你碰着喝，谁能受得了？谁能顶的住？这不，一会儿文联主席来了，敬一圈；一会儿通讯组长来了，敬一圈：一会儿广电局长来了，敬一圈，全是和杂志社有关联的单位领导，其理由都是：“听说杂志社的编辑部主任来了，过来认识认识，顺便敬个酒。”我知道，这都是赵士心电话联系的结果。来的都是不大不小的科级干部，你就是再牛，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几个回合下来，有的酒量小的就“现场直播”了，头还没有扭到背后，酒就吐到前胸上了；有的刚离开座位，还没有出门，酒就喷了出来，忙得服务员赶紧拿着拖布清理；卫生间更是吐得乱七八糟，“赢”来酒店客人的骂声一片；有的软成一堆泥，几个人抬着送进客房；有的被背着、架着送进客房……
武月毕竟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喝了那么多还不要紧，只是面红耳赤、脚下生云、走路拌腿，我们几个扶着他回到房间，我说：“武主任，真厉害，喝了那么多，竟然没有被放到，佩服！佩服！今后我就叫您武大帅了啊！”
武月目光呆滞地望了我好大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不过我也给你们想好酒场上的雅号，你就叫王大侠！赵士心叫赵张飞！安康叫……叫安大嘴！芐明就叫……芐大乱，对……芐大乱！你看他一喝……喝酒就哇哇乱叫，哈哈哈哈……”说完就滚在了床上，嘴里歇斯底里大喊着：“你们一群王八蛋，日弄老子，什么他妈的‘打铁’喝酒，圈套！圈套！以后老子再也不和你们‘打铁’喝酒了！再也不‘打铁’了……”说着说着，武月的声音由高到低、由低到无，不一会儿，就“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东华山游玩，坐在车上，武月“呃，呃”地“呃”个不停，想吐，就是吐不出东西，我说：“武大帅，昨天感觉如何？”
他蔫蔫地、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感觉。”
“难受不？”
“咋不难受？”
“可我咋没看出来啊？”
“谁难受谁知道！”
从那场酒开始，我认识了武月并成为亲如兄弟般的朋友；也是从那场酒的第二天开始，“武大帅”“赵张飞”“王大侠”“安大嘴”“芐大乱”的雅号在我们中间也叫了开来。
时光悄悄地流，岁月静静地走。生命中总有些人，浓烈如酒，痴狂似醉，醒来却无觅处；总有些人，安然恬静，淡默守候，你却常常视而不见。转眼之间十几年过去了，我和我周围的朋友们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前的四月的一天，已提拔为县文体局局长的赵士心在下乡为农村下发健身器材的途中遭遇车祸，不幸以身殉职，年仅四十来岁，留下了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的两个女儿还有两位年过七旬的父母，这真是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啊！天塌了啊！老人怎样度过他那年迈体弱的余生？两个女儿又能在谁的护佑下健康快乐成长？一想起这些，我不由自己得泪如泉涌、唏嘘不已、感慨万分：这人生真是苦短啊！想想我们畅谈文学小说散文诗歌的欢乐时刻，想想我们在酒桌上开怀畅饮的难忘场景，我不知该说什么了。珍惜吧，我的朋友们，有吃有喝能活着就知足吧，什么打麻将输点钱啊，什么仕途上差一步啊，什么有车有房啊，求什么争什么要什么，什么都是过眼云烟……
“王敏王大侠同志，该你坐庄了，你在想什么啊？快，除了‘打铁’喝酒外你再出个节目。”武月武大帅可能是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嚷嚷了一句。
我从思念赵士心的回忆中被惊醒过来，急忙从纸盒里抽出纸巾试了一下眼睛，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消除了窘态说：“是啊！咱们不‘打铁’喝酒了，那就玩抓‘小偷’的游戏吧？”
“就是‘抓贼’那游戏吧，这个有意思，这个不日弄人全凭个人运气，这个我玩过，会玩。”武月武大帅接着我的话茬说。
于是，我们从摇骰子抓“小偷”的游戏开始到翻扑克“斗地主”“十点半”“爬三”再到吆三喝四、划拳猜令，从“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到“棒子老虎鸡吃虫”，凡是能劝人喝酒的花样都使了出来。有时为了一杯小酒，两个好朋友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你说他输了，他说你输了，非要请出“裁判”来决定谁赢谁输、谁喝谁不喝，赢了拳的乐不可支、心花怒放、直拍巴掌，赢了酒的怨天尤人、骂骂咧咧，直拍大腿，嘴里还说：“他就没赢过我的，今天是怎么啦？”说着，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倒进嘴里，用手抹一下下巴，充满着“临行喝妈一碗酒”的豪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喊一声：“好——酒！”然后又伸出手和对方猜拳：“来，继续，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酒敬过三巡，菜吃过五味，酒场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个个似醉非醉，精神焕发；人人指指点点，浩气冲天；谨慎高雅的人变得粗旷无忌了，寂寞无聊的人变得潇洒自如了；得意的人滔滔不绝妙语连篇，失意的人口若悬河倾吐肺腑；那场面全然没有了忧郁，没有了悲伤；人的整个身心都被酒精侵透了，仿佛能够点燃；忘却了昨日的烦恼，忘却了诸多的自卑心理，忘却了尔虞我诈的心计；多了几份热情与奔放，多了几份激烈与昂扬……看着酒中朋友们那坦白的心胸、那无邪的纯真、那赤裸裸的热诚，我深深地感到：喜酒的人性情直率、不说假话；喝醉了打一架，第二天酒一醒，一个电话打过去：哥，昨天喝多了，胡说了，别见怪啊！那边急忙回话说：我也喝多了，断片了，啥也不记得了。跟没事一样，该咋还咋；胸中懊闷时、烦恼时，借酒来浇浇，顿时茅塞顿开、尽情发泄；憋屈了很久的话会一齐喷薄而出，一切的不如意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文人喜欢喝酒，大约也在这点吧。这总比那些不喜欢喝酒，整天谩骂喝酒的人，喜欢藏着掖着夹着趁机算计别人的人强一千倍啊！这不是酒表现出来的它无隐藏的大智慧吗？
这不，武月武大帅憋不住了，只见他高高站起，把一杯酒端在面前，用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了大家一圈，然后豪迈地“吱”地一声喝掉，大声说道：“兄弟们，在今天这样一个难忘的雪夜里，让我们倾吐肺腑吧！”接着，他背诵起了唐朝大诗仙李白的豪迈诗篇——《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尔同销万古愁。”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武月武大帅自己一人在背诵，他完全进入了角色，就像李太白先人一样，举手顿足，感情充沛，几句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和他一齐背诵起来，让人惊讶的是，这首在中学里背过的唐诗，时过二、三十年，竟然全都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这究竟是人的记忆力好呢？还是酒的魅力大呢？
背完李白的《将进酒》，武月武大帅坐了下来，只见他点燃一支烟，环顾了一下每个人的神色，又继续侃侃而谈。他说，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渊远流长。古代的文人墨客，或借酒消愁，或以酒抒情，曾写下了不少佳作。“劝君更尽一杯酒”，抒发的是真挚的友情；“琵琶美酒夜光杯”，抒发的是将士的豪情；“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抒发的是缠绵的恋情；“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抒发的是凄婉的惜春之情……
武月武大帅从古到今，眉飞色舞，抡了起来：上世纪末，我辈饮酒，却无如此雅兴。那不叫喝酒，那叫玩命。而且，酒桌上的语言也大多粗俗不堪：要么是“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要么是“不喝这杯酒，就是嫌妹丑；喝了这杯酒，妹妹跟你走”，其结果是相当一部分人不能走。有少数人虽然能走，那也是“走路拐弯，尿尿划圈”；还有人专门总结了喝酒人醉酒后的洋相：当街撒尿，躺在路边呼呼大睡，手机被抢走也浑然不知；打架火拼，以头撞击混凝土路面，大喊大叫；抱住别人家的狗喂袋装“平遥”牛肉，夜半游荡大半个县城；面对着夜空放声高唱“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妹子辣！”吼叫声惊呆警察；抱着电线杆转圈，大街上指挥车辆通行；大骂上级，挽手领导；拉着同桌的手结拜等等，这正应验了我们晋南的一句流行语：抽一辈子烟，烧一辈子手；喝一辈子酒，丢一辈子丑。“这些丢人事，在座的谁没有干过？”武大帅突然问了一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见大家都这样热情高涨，武月武大帅更加带劲了，他喝了一口水，清理了一下嗓子，又开始讲了起来：“如今，大多数人从酒精中毒中清醒了过来，用‘随意’替代了强迫，不仅有益于健康，而且，大有梁实秋先生所说的‘花看半开，酒喝微醉’之妙。前几天，我也写了首关于喝酒的诗，当然没有李太白先生那样的气势磅礴，但也写出了喝酒者的一种状态或者说一种境界，不知大家喜不喜欢听？”说到这里，武大帅故意埋了个“关子”，戛然而止了。
“必须听！”大家都知道武大帅是省内外著名的诗人，纷纷说道：“你的诗不让弟兄们欣赏叫谁欣赏呢？”
武月武大帅略微沉思了一下说：“好吧，我就把这首《天下酒鬼》的诗念给大家，见笑了啊——”
“我不能想象天下大醉的样子
门口跌倒的是我不认识的兄弟
窈窕淑女扶着古陶边悬挂的夜灯
送醉酒的哥哥，走向另一个王朝
天下大醉诞生天下酒鬼
穿过酒肆，我的古今兄弟搭弓引箭
一下，穿透一排排酒瓶子的春夏秋冬
穿越高粱地，发射酒旗令
从醉酒诗百篇走出许多朝代
粗糙的酒器容纳无数英雄，落马英雄
醉酒的天空混沌、纯洁又无知
看见月光，你就稀里糊涂爱上一个人
酒器里浸泡着我的弟兄，从唐朝到民国
唯一的天朝大国酒船滥觞
何时天下为公？天下酒鬼何在？
醉而复醒，我真的不知道酒的诡秘……”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有人不时地夹一筷子菜、喝一口水，但眼睛都盯着武大帅不放，生怕漏掉他的每一个精彩的瞬间。武大帅念完了，大家并没有理解诗的真正含义，但还是一片欢呼雀跃：
“好诗！真的是好诗！”
“不愧是著名诗人啊！”
“赶快拿报刊上发表呀！”
“不！”武月武大帅说，“我不喜欢发表，我只喜欢写。谢绝醉酒的日子，才慢慢品味酒的乐理；酒杯暴跳如雷，这并不影响酒家包间里喝酒人的碰杯，就如同我们现在。这首《天下酒鬼》的诗，原本想让它叫做《从唐朝到民国的酒杯》，只因为那时的我们都是英雄，也都喜欢英雄。我们高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喊‘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玩弄醉里乾坤唯此为大。”武月的这几句话说得大家一头雾水，这里面包含着怎样的哲学道理？
正在大家对武月武大帅的诗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安康安大嘴把三个酒杯放在一起，“哗，哗，哗”倒了三杯酒，二话不说端起来“吱，吱，吱”就喝掉了，说：“下面该我主持酒场了，谁喝六杯谁当酒司令！”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
武月武大帅猛然反应过来了：“哎！这谁喝酒谁当酒司令的‘专利’是我的，你安大嘴啥时候抢走的啊？”
安康安大嘴“哈哈”一笑：“你的‘专利’你不用，还不能别人用吗？好好听我说吧——”
安康安大嘴说，他的老家在中条山脚下的翼城县，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中条山北麓虽没有茂密的树林，但也灌木丛丛，青草茵茵；举目远望，郁郁葱葱；山脚下有一个泉源，蜿蜿蜒蜒流水不断，出水量不算很大却是长流水，一年四季泉水奔涌，鱼翔浅底，春夏秋冬，都有靡集于此的人流，妇人洗衣洗菜，男子引水灌溉，还有一些半大不小的男娃，骑着一辆辆破旧的自行车呼啸而至，借洗澡来游泳、打水仗、逮鱼虾、抓泥鳅……家乡的水脉很浅，用铁锨挖两下就会渗出水来；对他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两眼自流井了，朝地下钻个窟窿穿进洋灰管子，水就顺着管子流出来了，而且没日没夜的流，使得方圆几十里，凡是有沟、有渠的地方都有流水，浇灌着大地，滋润着桑田；不大不小的水库就有好几个，他的家乡仿佛就是江南的鱼米之乡。当他大学毕业几年后返乡，县里引进了一家大型钢铁企业，需要大量用水，便在源头建起一个抽水泵站，直接把泉水抽走；又在周围钻了好几眼深井，从此，泉水不再漫流出来，自流井也不流了，周围的水库没有了水源，当年曾经接近路面的、珠玉般的、浩淼的水渠、水库也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他说，那家大型钢铁企业需要采挖青石做原料，企业老板就开山修路，采挖中条山上的青石做原料；为了掩人耳目，企业把他们修的那条通往山上的路称之为“富民路”，便肆无忌惮地开山炸石，短短几年时间，一个个高耸如云的山头被炸得凹了下去，现在，你来到我的家乡远望南山，很多地方的山头都支离破碎，一片斑秃，满眼是被砍了一半的山体、削平脑袋的山峰，一个个被劈成了一道巨大的白色伤疤，面目狰狞，千疮百孔，被炸割过的山体显得特别痛楚，与周边景象极不协调，在名扬天下的中条山脚下竟然有如此大规模毁坏山体的地方，令人惊讶。而采石过后的山体环境治理比采石难度大得多，花费的人力财力物力也大得多，就如同挖煤一样，将要付出的代价也远远大于眼前之利。然而，短暂的繁荣之后，到了这两年，贪官暴露，老板倒霉，资金链断裂，从沙滩上建立的豆腐渣大厦终于轰然垮塌，多米诺骨牌哗啦啦倒下，钢铁企业的创始人不测而亡，企业效益一落千丈，关门大吉，我想，这会不会是因果报应呢？因为大自然也有它的尊严！你不尊重它，它就报复你！海啸、地震、雾霾、泥石流、沙尘暴、龙卷风等等等等，都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而现实是，疯狂破坏的结果只有一个：肥了的永远是官员老板，苦了的依旧是穷苦百姓，巨大的GDP数字换来的是山河破碎，百姓遭殃，贻害后世，永难复原……这些年，我试图想致函地方政府，恢复家乡泉水原先的流径，让为数不多的水源发挥作用，让那里的人民灌溉嘉禾、哺育菜蔬，恢复当年的鱼米之乡……从青春年少到快过了知天命之年，我深知，这些充满理想的知识分子的虚妄怀想，在一个诞生过《风》《雅》《颂》的古老大地，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都无法抵御人类的自私和疯狂，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相信贪婪的人群，能自觉自愿地让水源恢复如初？无法破解人心贪婪之原始属性，不能超越人类基于贪婪的社会意义，家乡，以及中国大地上无数的水源地，除了一次次沦陷、干涸、消失，似乎别无选择……
安康安大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几近歇斯底里，他的每一句话，都撞击着大家的心灵：不可否认，这是社会现实，但又能怎样呢？我急忙端起一杯酒，拍了拍他的肩膀，随着他的话说：“这些不是咱们考虑的事，在急功近利、一夜暴富式的中国式发展面前，在所有人越来越麻木、短视的现实面前，作为一介文人的我们，又能做什么？”说着，张开嘴把酒倒进了肚里。
“是，我们是做不了什么，但我要用我们幼稚得接近愚蠢的无用的呐喊，唤起我们国人们的觉醒：不要再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干对不起子孙后代的事了！”我发现，安康安大嘴那因酒精侵袭而略显发红的眼眶里溢出了泪水……
芐明芐大乱早都蠢蠢欲动了，就是打不断安大嘴的话匣子，此时感觉到安大嘴该告一段落了，就急忙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咱们平民百姓一个，不谈国家大事！”正要把酒往嘴里倒的时候，安大嘴“啪”地一声把水杯墩在了桌子上，一把抓住芐明端着酒杯的胳膊，酒撒了芐明一身，安大嘴说：“芐大乱啊，你不能没有正义感啊！实话告诉你吧，我谈的不是国家大事，我们关注的是国计民生啊！”
“我们是要关注国计民生，但您说的那些都是表面现象，您知道这些问题产生的根源吗？这才是我们要关注的！”只见芐明芐大乱抽出两张餐巾纸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慷慨激昂满怀愤慨地说：“更让人心寒的是现在的国人们没有了信仰！没有了敬畏！没有了做人的道德底线！你看看贫富差距越来越极边化且代际传承，百姓的福利与权利被剥夺殆尽，国家与民族的尊严扫地尽失；再看看官员腐败、买官卖官、官员买处、假球赌球、考试泄题、香艳日记、明星艳照门、雇凶杀人、灭门杀戮、见死不救、救人遭讹诈、教师集体嫖娼、肇事逃逸、醉酒驾车……这一切的一切，不禁让人泛出一种莫名的滋味，溢出一阵寒彻的颤栗，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了？我们的人民是怎么了？……如此叫人窒息的生存环境，你能拥有那片心仪的大海吗？为了那片大海，你能不顾一切吗？除了应对眼前的苟且，你还能有，还敢有那遥不可及的诗意与远方吗？”芐明芐大乱总是这样直面现实直抒胸臆书生意气，听着他的阵阵陈词，我仿佛听到了郭沫若先生的六幕话剧《屈原》中“雷电颂”的片段：
“风！你咆哮吧！咆哮吧！尽力地咆哮吧！在这暗无天日的时候，一切都睡着了，都沉在梦里，都死了的时候，正是应该你咆哮的时候，应该你尽力咆哮的时候！
尽管你是怎样的咆哮，你也不能把他们从梦中叫醒，不能把死了的吹活转来，不能吹掉这比铁还沉重的眼前的黑暗，但你至少可以吹走一些灰尘，吹走一些沙石，至少可以吹动一些花草树木。你可以使那洞庭湖，使那长江，使那东海，为你翻波涌浪，和你一同地大声咆哮啊！
啊，这宇宙中的伟大的诗！你们风，你们雷，你们电，你们在这黑暗中咆哮着的，闪耀着的一切的一切，你们都是诗，都是音乐，都是跳舞。你们宇宙中伟大的艺人们呀，尽量发挥你们的力量吧。发泄出无边无际的怒火，把这黑暗的宇宙，阴惨的宇宙，爆炸了吧！爆炸了吧！
光明呀，我景仰你，我景仰你，我要向你拜手，我要向你稽首。我知道，你的本身就是火，你，你这宇宙中的最伟大者呀，火！你在天边，你在眼前，你在我的四面，我知道你就是宇宙的生命，你就是我的生命，你就是我呀！我这熊熊地燃烧着的生命，我这快要使我全身炸裂的怒火，难道就不能迸射出光明了吗？
但是我，我没有眼泪。宇宙，宇宙也没有眼泪呀！眼泪有什么用呀？我们只有雷霆，只有闪电，只有风暴，我们没有拖泥带水的雨！这是我的意志，宇宙的意志。鼓动吧，风！咆哮吧，雷！闪耀吧，电！把一切沉睡在黑暗怀里的东西，毁灭，毁灭，毁灭呀！”
突然，芐明芐大乱也像是想到了“雷电颂”似得，张开双臂，像屈原那样高呼到：“啊！雪，你这纯洁的白雪！你下吧，你下他十天十夜，下他个天翻地覆，把这雾霾和这污浊都涤荡殆尽吧！还我一个朗朗晴空吧！”说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滔滔不绝高谈阔论起来，他说：分析这一切丑恶现象产生的原因，我思考了很长时间，除了体制、监督、修养、教育等等而外，最主要的就是信仰的缺失，现在除了权和钱，人们什么信仰都没有了，一下子陷入了空虚的世界。人没了信仰就不会有敬畏，没有了敬畏也就没什么东西能束缚心灵，什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干得出来。于是，物欲横流，大部分人开始疯狂地追求物质利益，而且追求得是那样不择手段。动物的本能体现得淋漓尽致，腐化堕落成风。谦逊、善良、宽容、节俭、助人、尊老、爱幼……人类倡导的这些美德在我们身上越来越少了，人与人之间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和实际。
在以前的时代里的人们为什么夜不闭户，不用防盗门和铁栅栏把自己禁锢起来，理解了那个时代为什么没有如此之多的坑蒙拐骗、道德沦丧……因为，在那个时代里，人们知道天理存在，知道什么叫做天理不容。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敬畏的东西吗？我们还应该敬畏什么呢？我们要敬畏大自然。以前那个时代，山青水绿，海晏河清，正是大自然对人类的回报。现在人们乱砍滥伐，乱采滥挖，没有植被涵养水了，山洪，泥石流，也正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敬畏大自然吧，我们在她面前其实很渺小！我们还应该敬畏生命。我们应该懂得，当人类把其他生命都消灭的同时，我们也在消灭着自己！人与人之间更应该敬畏生命，不能把自己生存的基础建立在剥夺他人生命之上。我们应该敬畏的还有历史，还有许许多多的自然法则，社会规则。只有有敬畏之心，才会有有序的社会，才会有社会安宁啊……
最是微醺未醉时。这个夜晚，几位半拉子文人借着酒劲谈诗论酒、关注社会、讨论民生，个个情真意切，人人义愤填膺，但是，“作为一介文人的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这时，武月武大帅似乎更清醒一些，他说：“现在，我们的党已经觉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铁腕治吏、高调反腐、老虎苍蝇一起打，不久的将来，雾霾必将一扫而尽，我们就会迎来一个明朗的晴空……”
在这个飞雪飘飘的晚上，在这个远离县城的农家小院，几位被酒精侵蚀得似醉非醉的像疯子一样的灵魂死鬼作乐，“咱们跳舞吧！看在雪地里跳舞是什么感觉？”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声，立即赢得大家的赞同，“走啊！跳舞去！”“啊！跳舞，太好了，走啊！”他们走出房间来到小院，让饭店老板打开白炽射灯，灯光照射着白雪，把小院映照得如同白昼，服务员打开了音响，声音开得不是很大，但低沉有力，一曲降央卓玛的《走天涯》唱响开来，几个男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在纷纷扬扬、满天飞舞的雪地里翩翩起舞、神采飞扬：
……
你的脚步流浪在天涯
我的思念随你到远方
谁的眼泪在月光中凝聚成了霜
是你让我想你想断肠
……
你的脚步流浪在天涯
我的思念随你到远方
如果今生不能与你结呀结成双
来世化蝶依偎你身旁
来世化蝶依偎你身旁
……
喝累了说累了笑累了跳累了唱累了也闹累了，几位大男人就像嬉闹一天的小鸟也该归巢了。回来的时候，我们5个人坐进安康安大嘴的车上，小田编辑开车，武月武大帅坐在副驾驶，我们3人坐在后座，一路上唱着、笑着、叫着、闹着……到了县城，我没有去酒店送武月武大帅他们，而是同他们道别，下车步行，我喜欢这种状态。
雪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仍然“呼呼啦啦”地下个不停。我独自一人似醉非醉地彳亍在白花花的软绵绵的厚厚的积雪的人行道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雪花飘洒在我的头上、脸上，顿时被那酒精刺激得滚烫的脸颊融化了，凉丝丝的，非常惬意，酒也清醒了许多，我就想：今天的酒喝得痛快、喝得舒服、喝得高兴。这也是我喝得最开心、最有情趣的一次酒了！过去喝酒，就没有喝好过，不是喝多了，装疯卖傻；就是喝少了，胃里难受。这次喝酒，没有功利，没有低俗，有的是尽兴和畅快，有的是友谊和情调……然我又想，人为什么要喝酒？而且喝得那样肆无忌惮、喝得那样疯疯癫癫、喝得那样情有独钟、喝得那样不可阻拦，通过今天的酒我领悟到：其实喝酒的意义，并不在于生理性消费，也不止于口腹之乐，它喝的不是酒，而品的是人生；它是一个文化符号、它是一种礼仪、它是一种情趣……
突然，网上流传的一首关于喝酒的诗涌入我的脑海，它好像能更好地回答我的疑问，诗是这样写的：
喝酒的人，
爱上的不是酒，
而是那种感觉。
喝酒是一种感情的释放和发泄，
偶尔喝醉是一种心灵上的解压和安慰。
有人说不会喝酒的人就是不解风情的人。
其实，人爱上的不是酒，
而是端起酒杯，
将心事一点点融入到酒中。
许多关于开心与不开心，
许多不能到处乱撒的野，
许多不敢当你面说的话，
许多关于我们之间再也不能提及的回忆，
这些片段穿越时光隧道，
浮现，再浮现……
人喝下的不仅仅是酒，
是一点开心，一点伤感，
是一点回忆，一点心痛，
是一点哀愁，一点郁闷，
还有，
一些无法对别人诉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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